直至全黑。
“赵水?”
“你醒醒,赵水……”
声音由远及近,似乎很是急切,扰得赵水满耳都是自己的名字。
于是他努力地唤起眼皮的知觉,将黑暗拉开一道口子,很快便适应了光亮。
身边之人,竟然还是付铮——
看来他冠冕堂皇说的话,其实打心底里并不甘心啊。
“真的醒了?”付铮如释重负地笑了,说道,“太好了。”
“我没事,别怕。”赵水回以淡笑,说着话抬起有些无力的手,抚上她的脑袋蹭了蹭。
付铮的笑脸变为怔愣。
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响,一人快步走进屋中,问道:“赵水醒了?”
付铮往后挪了下身子,向那人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好,赵水,你感觉怎样?”
赫连破?
赵水搭在付铮脑袋上的手半悬空着,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,转头看看付铮胸前的衣衫,是她素日里常穿的粗布便衣,完全不似梦境中那端庄的锦衣罗裳。
“你往哪里看呢。”付铮往旁微微侧身,低声念道。
赵水眨了下眼,方觉不妥,赶忙移开目光又将手一缩,装作摸着脑袋说道:“感觉——有点晕,不行不行,我再躺会儿……”
见他碎碎念地将脸转到床铺里头,赫连破与付铮互看一眼,挑了挑眉。
“既然如此,我去传个星讯给承恒。”
“嗯,我爹估计担心得跳脚。”
“你们说什么。”赵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,问道,“老苏去找开阳门主了?”
赫连破向他点头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
“从昨晚到现在,刚过晌午。”付铮回道。
“其他人呢?”
“他们……”
付铮还未答话,屋外头便传来一阵吵嚷声。
先是宁从善扯着嗓子叫疼道:“付靖泽,就是你打的我,怎么说你两句就不行了,你得向我道歉!”
“说我可以,你提我爹娘作甚。”难得见付靖泽也上了脾性,回嘴道,“要想我道歉,你先把话说清楚。”
“不就说他们是白丁俗客,至于吗?那几个恶人闹事的时候,你是没见着你爹娘点头哈腰的模样……”
“宁从善,看来打你算应当的了。”
“行了,你俩别吵了,赵星同还困在睡梦中呢。”司马昕语气乏倦地劝道。
“咳咳。”屋内,付铮摊手向赵水说道,“如你所见,一个个生龙活虎。”
赵水放下心来。
他看向赫连破,问道:“你们可有查到什么?”
赫连破摇头道:“可以肯定是街头第一家打金铺的老板,名叫王广德,但已经找不到他人了。矿场中的那些人即使被带出来,也仍陷入睡梦中,我们本来担心你会和他们一样。”
“看来我比他们强多了。”赵水笑道。
“你昏睡时都经历了什么?”付铮接口问道。
赵水躲开视线,起身抖了抖睡得发软的两腿,说道:“噬梦的陷阱罢了……但梦境中的触觉、味觉、嗅觉,都与真实世间相同,你们可知,什么人、或者什么星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?”
他先看向付铮,付铮转眸望向了赫连破。
迟疑片刻,赫连破浅浅一笑,答道:“你本就知晓此事,告诉也无妨。温生之死颇为蹊跷,事关反星术,这你可知?”
“嗯,猜到了。是那个后来被抓的天璇门人?”
赫连破噤默片刻,算是默认,继续说道:“星门觉察到风云将变,可保千里太平的云石却大多散落在外。城主原打算待我们出师时再寻剩下的云石,但眼下,怕是等不了那么久。因此明面上我们是调整修习顺序出宫历练,实则得星门委派,出来寻找剩下的云石。”
“所以你们会出现在这里,是在寻找云石?”
“嗯。我们凭已有的云石指引,本打算悄悄入县查探,没想到你们来寻的失踪之人会与云石有关。”
赵水蹙眉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司马星同在矿场中发现了失踪者,他也陷入沉睡。”付铮起身回道,“根据我们所见,此镇所施之法可反映人潜意识里的映像,给人幻觉,类似催眠,应该是隶属天权门的云石——权云石。”
“那县里其他清醒的百姓怎么说?”
“让汪星同和许星同去打听了。”
屋外突然传来门环敲击的声响——说曹操曹操就到。
汪岚快步穿过院中,看了眼吵完后相背站着的宁从善和付靖泽,往正中的屋子走去。
“赫连世子,在下找到了王广德之妻,以及同宗的几位亲戚,他的事情大致弄清楚了。许星同正召集他们一起过来。”汪岚说着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赵水,目露讶异,“赵星同醒了?”
“不然是在梦游么?”赵水笑道,伸了个懒腰,“走,去听听这山县究竟发生了何事。”
县城里有一祠堂,地方不大,三面廊子一间大堂,除了供奉先祖外摆设了些许桌椅,用作商议县城大事,但眼下已废弃多时。
此时却聚集了十几位县民。
站在他们最前面的是王广德之妻,打金铺子的老板娘,赵水记得她的面孔,从第一面开始她就是这幅始终颓然无神的模样。
而后面几个都是上了年纪的人,应该是王家的亲戚,或坐或站地立于祠堂的院中。
“听闻您们几位是灵人?”其中最年长的一位老人问道。
“是。”赫连破点头道。
县民们彼此点点头,小声交谈了几句,最后由一人传到老人那儿。
然后老人微微点头,看向赫连破说道:“既然您们昨日里上山,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,确实不同凡响,也让我们这些人放心道清事实的真相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王氏,你来说吧。”
堂中众人的目光,都转移到了正中站着的王广德之妻身上。